唐苏婳冷冷看了她一眼,吩咐道:“天黑之前,这二十个都要绣完,否则你今日的工钱就别想要了。”
沈语柔脸色发白,她难堪地咬紧了唇,终于鼓起勇气,拿起那个没绣完的香囊,朝李婆子走了过去。
“婆婆,您能不能教教我,这处花蕊该怎么绣?”
李婆子连头都没抬:“我年纪大了,绣不来这样精细的东西。”
沈语柔低着头,双手僵在那里。好半晌,她终于声如蚊呐地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字眼:“母亲,求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,教教我吧,我真的很需要这份活……”
母亲?
李婆子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。
当初沈语柔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着她,毫不留情地打她耳光的时候,可曾想过,她是她的母亲?
这些日子,李婆子早就想通了,那十六年的付出,她只当是养了只不知报恩的白眼狼就是。如今她有雪棠,有雁书,孔严那小子常常拎着好吃的来看她,她的生活很热闹,也很幸福。
李婆子冷冷地说道:“从你打我的那一刻起,我们的母女情分便断了。你的母亲是京城苏氏,不是我这个只会做粗活的婆子。”
沈语柔僵在那里。
她张了张嘴,只觉呼吸都变得艰难,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挪动脚步,回到桌案前的。
没人教她,沈语柔只得拿起针线,努力学着雁书绣好的纹样,下针、引线。那纹样太过精细,有好几次,沈语柔都扎了手,鲜红的血珠从她的指腹流出来,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却不敢出声,也不敢歇息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沈语柔不知道她绣了多久,只知道她眼睛酸胀得厉害,手上扎破了好几个口子,终于算是勉强把那二十个香囊绣好了。
唐苏婳拿起来检查了一番,显然对她的绣活不太满意,但雁书如今忙着嫁衣的事,无暇分身,也只能凑合着用了。
唐苏婳把绣娘们叫到跟前,按着今日的绣品数目,给了工钱。
这几日姑娘们赶制嫁衣辛苦,唐苏婳也不吝啬,每人给了一锭结结实实的银子。到了李婆子时,唐苏婳又多给了一锭,笑着说道:“婆婆年纪大了,本该让您回家里慢慢做活的,奈何工期紧,这才让婆婆在坊里受累了几日。这个还望婆婆收下,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。”
至于雁书,唐苏婳也多给了一串铜钱,这几日那孔家商铺的小子有事没事就往她这绣坊跑,不是给坊里的姑娘们带酒楼里买来的肉包子,就是他自家做的各样吃食,她跟着吃了几日,身段都愈发圆润了。
雁书还要推拒,唐苏婳笑着说道:“就当是提前贺你新婚之喜了。”
雁书红了脸,一旁的姑娘们也都跟着起哄。
“一会儿我请你们吃糖糕去。”雁书晃了晃手里的铜钱,快活地说道。
沈语柔低头站在一旁,她眼睁睁看着唐苏婳递到她手里的,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铜板,虽然她知道她才来不过一日,绣工也不甚精湛,能得这几个铜板,已经是唐苏婳心善了,可听着旁边姑娘们快活的笑声,沈语柔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。
绣娘们收拾了东西往外走,雁书扶着李婆子走在后头,才走下石阶,就看见雪棠正站在绣坊门口的树荫下,似乎正在等她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