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欢定下在白道废城重新建城的计划不久,新城的营建工作便如火如荼开展了起来。
细细考虑之下,高欢觉得这包工头的人选还是非刘贵莫属,毕竟在怀朔这几个人里面,也就是刘贵在这方面素来有些研究了。
七日后,白道废城的残垣断壁间已燃起数百堆篝火,新城工地也已经初具雏形。
流民们裹着破毡子蜷缩在火堆旁,望着远处雪地上纵横交错的灰线窃窃私语。
高欢策马踏过冰封的黑河,马蹄铁与冰面撞击声惊得几个栖息在此处的野鸟远远飞了出去。
“军主!”
第一时间便赶赴白道废城的刘贵指着河岸边的深坑:
“按你之前的吩咐烧了三天三夜,冻土倒是化了,可这泥浆……”
高欢翻身下马,玄色大氅扫过泥泞。
他伸手捞起一捧泛着冰碴的泥浆,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想法,沉吟片刻后问道:
“郦御史还在洛阳吗?”
刘贵一时没反应过来,讷讷道:
“郦御史现在洛阳。”
“可惜了,若是郦御史在此,我等营造新城,便能有一大助力!”
高欢心中隐约记得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可是提到了一些关于新型建筑材料和工程的内容,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提到过石灰或者版筑技术改进这方面的东西,但如果郦道元就在这里,他们互相印证一二,说不定便能把石灰给捣鼓出来。
至于为什么高欢自己捣鼓不出来?这也没办法啊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制作石灰是需要石灰石矿的,你让高欢现在去哪儿去找石灰石矿去?
心中微叹一声,高欢收敛思绪,将话题拉了回来:
“沃野镇的黑土混着阴山的雪水,烧制出来的砖筑城想来可行!”
不知谁先附和了一声,沉闷的劳作场顿时活泛起来。
“报——!”
一骑快马冲破晨雾:
“叱干部三百轻骑已到十里外!”
话音未落,北面山坳已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。高欢抄起浸透泥水的麻绳,在掌心缠了三圈:
“来得正好,我这新城正缺几根顶梁柱。”
叱干族长纵马刚过冰河,就看见高欢赤着臂膀抡锤夯土。
汉人流民与鲜卑工匠混编的队列里,二十架水碓正将黍米舂成细粉,蒸汽在寒风中凝成霜花。
“贺六浑!”
老族长马鞭直指正在砌墙的叱干部奴隶:
“你为何收留我部逃奴?”
高欢将铁锤掷给亲兵,抓起雪块擦拭胸膛:
“令郎上月送给我了三百匹马,倒是又给我怀朔加了一个百人队。”
他忽然抬手指向老族长:
“听闻叱干部今年冻死了三成牲畜?”
鲜卑武士们的喉结齐齐滚动,老族长盯着逐渐凝固的粟粥,忽然瞥见一旁专门为新城望楼所铸的铜雀风向标——那是拆了破六韩拔陵祭天的铜鼎熔铸的。
“军主要在白道重开互市?”
老族长翻身下马,皮靴碾过冻硬的泥块。
“岂止互市。”
高欢击掌三声,一旁的亲卫们哗啦展开十丈素绢,墨迹勾勒的商路图让叱干族人倒吸冷气。从阴山直抵漠北的驼道上,赫然标注着叱干部控制的七处水泉。
“你这是何意?想强占我部领地?段领军知道你贺六浑这般跋扈吗?”
老族长攥紧马鞭:
“你想让各部为商路自相残杀?”
“是共治。”
高欢突然用鲜卑语高喝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