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。
张道之正欲离开草庐。
青丘君尚有不解之处,连忙起身拦住,
“道长且慢。”
“道长,老朽尚不知你是谁?”
他实在不明白,区区筑基境,为何就敢夸下海口?
能来到青丘的人,可没有蠢人。
这时,张道之已经来到草庐门前,正欲一脚跨出房门。
在听到青丘君的疑问后。
张道之缓缓转身,面色淡然道:
“贫道龙虎山天师张道之。”
说罢,便已飒步离去。
只留青丘君一人在庐内发呆。
良久,他才稍稍回过神来,喃喃道:
“龙虎山天师...怪不得...怪不得...”
自涉足青丘的那位贤者离去后,青丘之地,不是没有来过人。
青丘君根据那些人的讲述,对人间大地,有了个比较清晰的了解。
他知道,贤者创建的宗门,已然成为当世第一大宗门。
而这个宗门的最强者,便被世人称之为——天师。
青丘君是比张道之活得足够久。
如果不出意外,借由青丘的天地灵气,青丘君能活万载。
当然,这是在期间遭遇劫数还能险象环生的情况下。
可他活得再久,他心里也清楚,论杀伐之力,只怕远远比不得人间一些活得不久但极其强大的异士。
‘人’为万物灵长,生而为人,天生接近自然。
他们经过修行,能够轻松获得超越妖族的强大实力。
这也是为何,在洪荒时代,孱弱的人族,能在三皇五帝的率领下,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原因。
所以,当青丘君听到张道之乃是天师时,其震撼程度,简直无以言表。
只是,让他更为困惑的是,为何张天师才是个筑基?
“难道,人间已经到了末法时代了?”
......
晚些时候。
张道之并未着急休息,而是站在桃夭家里的院中欣赏夜色。
哪怕到了夜晚,青丘仍旧是日月同天。
唯一不同的是,阳光已经落幕,犹如一块不会发光发热的巨石,横亘在天地间。
这是只有在青丘才独有的阴阳秩序。
或许,与曾经那些将神州与山海世界分割开来的圣人有关。
夜空中,除了日月同天之外,其余景色,便与人间别无二致。
但不知为何,站在此间小院里,张道之总能感到无比惬意。
自下山以来,他虽多有表现得吊儿郎当、玩世不恭,但其实,唯独他自个儿心里清楚。
当意识到师父张先的布局后,他就已经明白,此生,再无自由。
但是他并不怨张先。
时也命也,不过承负二字罢了。
良久。
桃夭提着一盏灯,脚步轻轻,缓缓来到张道之身后,柔声道:
“青丘的景色很美,但是看久了,也觉得乏味了。”
她自幼生长在青丘,对旁人来说犹如赤裸女子站在男子身前的美景,她也早已腻味。
这个地方,对她来讲,宛若囚笼。
张道之并未回应她的声音,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。
他似知道,她一定会来。
“道长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?”
桃夭问起。
张道之一手伸前,一手负后,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,缓缓开口道:
“我记得,在去京城时,你对我说,想学道法?”
桃夭似有两面,一面让人感到极具诱惑力,而另外一面,却又让人感到清纯可爱,尤其是在她笑的时候。
仿若男子在人群中见到第一眼便就欢喜的女子,发誓非她不娶的女子那般。
如今,桃夭就在笑着,
“道长哥哥不是说,我不适合学道法吗?”
张道之并未反驳,只是先‘嗯’了一声,而后缓缓道:
“修了道法,青丘之法,你便不可再修炼了。”
桃夭道:“若是道长哥哥肯教我,青丘之法,不修也罢。”
严格来说,青丘之法的传承,要比龙虎山的传承还要久远。
毕竟,在黄帝时期,青丘就已诞生了。
当然,这只是一个较为片面的论述。
因为真论其传承久远,如今正一、全真之法,也是源于三皇五帝时期。
只是上古之法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人族先贤去不断完善,已经用另外一种方式,存在了人间。
张道之唉声一叹,负手而立,抬头看向璀璨星空,用着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:
“龙虎山历代祖师在上,弟子在下,今日,弟子怕是要逾距了。”
冥冥中,张道之似乎听到了回声。
存在于浩渺虚空内,又出现在他的耳旁。
那玄之又玄的回声,仅有一个字——可。
或许,就连龙虎山历代祖师,都认为张道之太不容易,也太苦了。
他的不容易,在于他的漫漫人生路,早已被张先设好,再也没了什么自由。
但若让他重头再来一次,当初,他还是会毅然决然的,跟随张先登上龙虎山的山门。
他的苦,在于将来,要孤身一人,去肩负起天下苍生这四个字。
但很显然,张道之还并不知道,自己的身上,究竟肩负着怎样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