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氏族老开口:“大司马是人臣之表率,过桐乡而不拜桐乡君,必受诟病。乡里纯孝之风气,也将因此而败坏。”
他拄着五节藤杖起身,对赵基轻声规劝:“未来大司马亦有子嗣,此举能匡正门风,岂是小事”
“桓帝、灵帝驾崩,天下士人没少谩骂。”
赵基呵呵做笑反问:“君父有过失,士民尚且也能辱骂。怎么人之父兄就不会犯错既然我父母不会犯错,屈居乡野岂不是可惜如此看来,我应该退位让贤,由他们来当这个大司马”
“皇帝错了该骂,父母错了、族老错了该不该骂还是说,你们这些族老,比皇帝还要高贵容不得晚辈指责”
质问时,见左手提着的人神情僵硬,赵基松手,对方滑落在地。
另外四个三老面如土色,他们也骂过桓帝、灵帝。
更让他们惊骇的是,赵基的大逆不道。
此前还能大声指责赵基,发动影响力,孤立、驱逐赵氏。
而现在呢,皆不敢言语,垂着头。
赵基扫视诸人:“我安邑兵谏时,所做《讨汉大贼状》,诸位难道没有诵读朝廷国事、郡县乡里形势全盘败坏,不仅仅是公卿无德无能,也在于乡老、县老、郡老朽坏。诸位,与旧日公卿何异之有!”
有的时候就这样,你骂皇帝、骂县长没事,却不能骂长者、里长和乡长。
不是不能骂,骂了就是一场无穷无尽的战争,直到一方退出为止。
也不一定是骂,批评、指责之类刺耳的言论,都会被这些人视为辱骂、大不敬。
“尔等,比之司空张喜、羽林中郎将桓典如何胫骨难道比钟繇、董昭、荀攸、司马防硬”
赵基垂眉询问,裴氏族老后退半步跌落在胡床矮凳,一脸惊慌。
他现在身高九尺,看这些七尺高的人,要么俯首低头,要么坐下、跪着平视,想要节省力气、不劳累颈椎的话只能垂目。
所以这几个三老眼中,赵基始终都是一种半眯眼的神态。
裴氏族老张嘴欲言,听到帷幕外动静,赵基也侧目去看,是外面的韩述,探头观察里面,手里提着锤子正要往里面走。
见自己可能听错了信号,韩述又缩头回去。
这下,裴氏族老刚想说的话也都遗忘的一干二净,整个人结结巴巴,不知从何解释。
赵基也被韩述鬼探头弄的没了兴致,干咳两声,韩述立刻从隙缝钻进来,将锤子别到腰后:“大司马”
“我观列位县老正当年,国家危难,岂可栖身山野我营中缺典厩,安排他们去绛邑骑营中做事。不得与外人通,六月后我再视察,依情况裁决升迁。”
“喏。”
韩述拱手应下,见这些人愣在那里,上前几步低声喝斥:“还不谢大司马赏识”
想当县三老,起码要有个正经的仕途,退下来才有资格。
乡三老的话,县吏、郡吏身份就可以。
所以赵基开口第一句,就将他们重新拉进了仕途,重返仕途,自然算不得闻喜县三老。
既然重返仕途,自然是国家需要你干什么,你就得去干什么。
“谢大司马。”
裴氏族老带头行礼,另外三个县老也是拱手,有气无力道谢。
韩述又将地上装晕的人踹了一脚,见还能忍住,当即抬脚以脚掌踩在对方手指,蹂动。
立刻对方吃痛醒来,嘴唇紧紧合在一起,不敢叫唤。
也怕他失态,另外几个县三老拉着这人一起行礼、道谢。
赵基见此,挑眉:“这就对了,年轻人身体强壮,理应应募杀贼,保国家太平;诸位又非苍髯老贼,力所能及做些细碎事务,也算是为朝廷分忧,尽了人臣之节。”
说罢看向韩述:“这五位典厩有感国家艰难,毅然重返仕途,想来也不会在意俸禄。每日各给五升口粮,切不可短缺。”
“喏。”
韩述郑重应下,五升口粮根本吃不饱,缺乏油水、副食的情况下,一个体力劳动的老人,也不够吃。
可高风亮节的五位典厩,也只能认同赵基的言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