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宁眸光一沉,纵身翻入墙内。
寺中烛火大多已熄,只余一两处禅房还透着昏黄的光晕。
温宁屏息潜行,尽量不发出声响。
她隐在廊柱的阴影里,指尖轻轻戳破窗纸,随即一股檀香混着灯油味扑面而来,只见一位白眉老僧盘坐蒲团,手中念珠缓缓拨动,口中经文声如蚊蚋。
泥炕上蜷着个总角孩童,小脸睡得通红,嘴角还挂着晶亮的口水。
巡夜僧人的木鱼声由远及近,步履沉稳。
这太蹊跷了。
温宁飞身跃上那三丈高的钟楼。
只见福恩寺与尼姑庵不过一溪之隔,昨日她放的那场大火足可以烧红半边天,这寺中之人竟无一人瞧见?
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庵中尼姑们的死活?
可就算如此,辰妃娘娘凤驾在此,便是装模作样也该派个沙弥去探看。
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为何福恩寺会见死不救?
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?
“咯吱——”
老主持的斋堂门轴传来转动声。
温宁瞳孔骤缩,身形如狸猫般翻上屋檐,随后纵身一跃,她最后望了眼那盏在风中摇晃的灯笼,转身没入苍茫夜色。
等回了城,她要问问墨云稷有关辰妃的一些事。
下山的路,同样不好走。
夜雪覆盖的山径软滑难行,原本两个时辰的脚程,硬是耗去了近四个时辰。
温宁拖着冻伤的腿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寒气渗进骨髓,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。
她与墨云稷约定的进城时辰早已过了。
巳时三刻,城门遥遥在望时,温宁的视线已开始模糊。她踉跄着向前,单薄的身影在朔风中摇晃,像片枯叶随时会被撕碎。
墨云稷实在是等不住了,直接驾着马车出城相迎。
他素来张扬恣意,此刻却连伪装都懒得维持。
当看清温宁那惨白的脸色、干裂渗血的唇,还有那双盛满悲痛的眼睛,肿胀的十指全是被冻成冰碴的血,像柄钝刀狠狠扎进他胸口。
哪里还顾不得什么礼数,一把将人打横抱起。温宁浑身冰凉,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。墨云稷手臂紧了紧,将她小心放在铺满虎裘的车厢里。
墨云稷的手掌悬在半空,指尖残留着她衣襟上的寒意。
他看着她整个人都在发抖,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。声音不受控制的变得异常轻柔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车厢里暖得让人发昏,三层雪虎皮垫得又厚又软,鎏金暖炉烧得正旺,连空气都泛着淡淡的沉水香。
可这般奢靡的温暖,却暖不开温宁指尖的青紫。
墨云稷小心又小心的托着她肿胀的手指,将冻疮药给她先涂上,温宁的手指猛地一哆嗦,惊得他喉结动了动,心痛的别过脸去。
“福恩庵……”温宁气若游丝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沉重的喘息“出事了……”随后,她从怀中掏出一只染血的累丝芙蓉银簪,银簪从指中滑落在虎皮上,“这是插在辰妃丫鬟胸口的凶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