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琴径直走到门前,抬手轻轻叩了叩门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屋内,里面的嬉笑声戛然而止,她推门而入,几步走到屋子正中。
举目望去,四下里一片狼藉,檀木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,酒壶歪倒在盘子旁边,几滴酒液顺着桌沿流到地上,在阳光的照射下,泛着点点金光。
一个男子正靠在一张雕花大床上,床的四周挂着纱帐,模糊了他的眉眼。
素琴只能看到他衣襟半敞,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,脸上带着几分醉意。他的身旁围着三名年轻貌美的女子,她们穿着桃红色的纱衣,领口微敞,姿态放荡。
一个半跪在男子身旁,手中拿着一个酒盏,正往他口中喂酒,另一个倚靠在男子胸前,双手环着他的脖子,还有一个女子双手捧着一个果盘,跨坐在男子腿上。
见素琴进来,男子随手推开怀中的侍女,坐直了身子,将身上的衣裳整理好,又示意几名侍女退下。她们纷纷起身,屈膝行礼后,鱼贯而出。
待脚步声渐远,素琴道:“殿下,如今大事未成,还是谨慎些的好,这些侍女若是知道了殿下的身份,只怕后患无穷。”
“素琴姑娘提醒的是。”男子微微一笑,又道,“那就要有劳素琴姑娘略施些手段,快些将青城郡主送到本王身边,这样本王也不用整日对着这些庸脂俗粉了。”
素琴闻言,眉间微蹙,但她很快拱手道:“是,属下会尽快促成此事。”
说完,她转身向外走,才走了几步,鞋沿似乎踢到一个球形物什,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,她低头一看,原来是一个鎏银缠枝熏球。
素琴将熏球拾起,放在旁边的桌案上,大步走了出去。
两日后,严蒙被杀、荀湛失踪的消息传至京城,魏帝震怒。
魏帝起初以为发生在菀坪卫所一案只是偶发,这尚且可以归咎为青城行事不周,可与京城相隔不远的安阳竟发生掌使被杀、副指挥使失踪这样的大事,魏帝终于意识到,这一切都是预谋已久的逆党作乱。他顾不上问责青城,急令她带人前往安阳善后。
青城一路上心急如焚,抵达安阳那日,一连晴朗几日的天空乌云密布,风雨欲来。
她走进卫所,一眼便看见院中摆放着一口口漆黑棺木,四周堆满了冰块,棺盖还没有封上。
青城觉得腿像灌满了铅,忽然就走不动了。
过了好一阵,她缓缓走到棺木旁,悲悯的目光从那些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,最后,她的视线凝定在一具上半身已经烧得焦黑的尸身上。
阿靖眼尾通红,道:“铁匠埔着了火,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严掌使的尸骸已经……”
她哽咽着说不下去,眼睫轻颤,泪珠簌簌滚落。
青城望了一眼那尸身腰间别着的武宁司掌使的腰牌,想到那个最爱笑,一笑总是露出大白牙的严蒙再也回不来了,忽然悲从中来,她偏过头,不忍再看,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辛和痛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