弗罗斯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撤离地球?这是什么荒谬的命令?加图索家族经营了数百年的产业,遍布全球的势力,就这么……放弃?暴雨拍打着防弹玻璃,像是无数双绝望的手在求救。
“阿尔法,你在说什么?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“我需要更详细的解释——据我所知,家族从未讨论过这种计划!”加图索家族的确掌握着远超现代科技的遗产,但“撤离地球”这种规模的行动,怎么可能瞒过他?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风声已经变了,孩子。”
长老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,带着某种诡异的慈爱,“你哥哥没告诉你,对吗?‘方舟’已准备就绪。七十二小时后,热那亚湾的‘门’将开启。带上恺撒,弗罗斯特……这是你最后的任务。”
窗外的暴雨更急了。雨点砸在玻璃上,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。
弗罗斯特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。
“庞贝在哪里?”他听见自己问。
“在‘门’的另一边。”长老轻声说,“他找到了路……却迷失了方向。”
弗罗斯特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转身,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家族油画——画中的庞贝搂着年幼的恺撒,笑容灿烂得刺眼。
为家族而生,也为家族而死,每个姓加图索的人,都有着这样的觉悟。
“我们可以成神,我们可以不朽,我们会分享荣耀。”长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,却透出透骨的冰冷,“而你……只需要服从。”
通讯切断。
弗罗斯特站在原地,窗外的暴雨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。
他忽然意识到——加图索家族,或许比他想象的要疯狂得多。
而昂热,可能只是这场风暴中,最微不足道的敌人。
“该死……”弗罗斯特低咒一声,拳头紧紧攥起,砸在已经裂开的办公桌上,这次,整张桌子轰然倒塌,连带着自己踉跄着撞翻了茶几。
骤然得闻如此不可思议的消息,一向镇定的他,也因茫然几乎失却了气力。
水晶杯砸在地上,碎片四溅。
他深深呼吸,刚打算重振精神,摸向腰间的卫星电话,继续指挥下属行事,却无比意外地听到,身后传来轻微的“咔嗒”声。
“别动,叔叔。”
熟悉的声音让弗罗斯特僵在原地。
他缓缓转身,看到恺撒·加图索站在书房门口,狄克推多抵在他的后心。金发的年轻人眼神冰冷,枪口纹丝不动。
弗罗斯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恺撒的枪口正抵在他第四与第五根肋骨之间,那个位置能保证弹头在穿透肺叶前先击中心脏——标准的致命角度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弗罗斯特松开卫星电话,任由它坠入地毯的绒毛里。
“从你捏碎钢笔开始。”
恺撒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大理石,“阳台上的排水管直通书房天花板,暴雨声能掩盖攀爬的动静——你教过我的,记得吗?在威尼斯运河练习水下爆破时,你说过‘永远给敌人留一扇虚掩的门,然后在门后埋炸弹’。”
枪管微微施压,弗罗斯特能感觉到合金枪口的温度。侄子的射击习惯和庞贝一模一样,食指第一关节总是贴着扳机护圈,手腕稳定得像机械轴承——这是加图索家特训的“弑亲姿势”,专门用来对付同级别的混血种。
但他毕竟只是初出茅庐的A级,而自己的血统与言灵强度要高得多。号称混血种未来“皇帝”的恺撒,真正水平连一个A+级的家族保镖都过不了,毕竟后者全都会血统精炼。
正如弗罗斯特自始至终被家族长老会瞒在鼓里,多年来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恺撒,亦是同样的不知天高地厚,与宠惯的雏童无异。
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隐秘的波纹,变得越来越黏稠,像是凝胶。
两柄银色的订制版沙漠之鹰的枪管立刻被这种“物质”填满,堵塞住了子弹发射的通道,无声无息间完成了缴械,而恺撒甚至尚未知晓。
下一瞬,弗罗斯特以脚跟发力,身体骤然前倾,用暴血后硬化的鳞片侧向滑卸开了狄克推多的刃尖,紧接着一个倒钩踢踹飞了这件炼金武器,伴随着子弹在膛里炸裂的声响,扭转手臂把对方拽住掀翻在地。
“真是出色的潜入,恺撒,还学会了向长辈动手。”
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侄子,弗罗斯特冷冷地说道,熔铁色泽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,却很快就转为了柔和的状态,“……清醒点,孩子。”
“长老们的命令,无人能够反抗。”他仔细想了想,松开了钳制住恺撒的手,起身从满地狼藉中捡起那幅被撞歪的家族油画,轻轻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:“但你不一样,恺撒。你一直是特别的。”
“你父亲临走前,特意让人送来了这幅画。”
他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怅惘,“画框夹层里藏着段录像,你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你,庞贝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冲奶粉,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不像加图索家继承人的时刻。”
恺撒撑着地面缓缓坐起,额角在摔倒时磕出淤青,狄克推多的剑柄还在不远处泛着冷光。他警惕地盯着叔父,却发现对方此刻正背对着自己,将油画重新挂回原位。
暴雨的声音透过双层玻璃变得模糊。
“你有什么要带的吗?那辆哈雷摩托?PS2游戏机?还有你母亲的……骨灰?”
弗罗斯特弯腰捡起恺撒散落的几件武器,交还给呆住了的他,口中却絮絮叨叨:“该准备走了!我们终将得知真相,前提是获得足够的力量。”
话音刚落,窗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。三架武装直升机划破雨幕悬停在别墅上空,探照灯的光柱如利剑般刺破黑暗。
舱门打开,十二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鱼贯而下,黄金瞳炽亮,均是加图索的超A级精锐。
“带走他,必要时可注射镇静剂。”弗罗斯特抹了把后背的血迹与西装破口,对着恍惚不已的恺撒点了点头,示意那些人上前。
……
同一时间,千鸟之渊。
楚子航沉默地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,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落。
忽然,头顶传来细微的嗡鸣声——一架青铜色的无人机划破雨幕,悬停在他面前,机翼上蚀刻着繁复的炼金纹路。
他伸手从无人机底部卸下一个长条状的黑色包裹,触感冰凉而沉重。无人机完成任务后迅速升空,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中。
楚子航转身,将包裹递给身旁的源稚生,声音平静:“有人打赏给你的礼物。”
源稚生挑眉,接过包裹,指尖触到包裹表面时,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。他利落地拆开外层,里面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玄冰板,刻着密密麻麻的隶文。
笔锋凌厉如刀,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眼瞳微痛。
冰板旁,三只青玉丹瓶并排而立,瓶身篆刻着细密的云纹,贴着朱砂写的“洗血丹”标签,几缕淡淡的药香逸散而出,带着铁锈般的腥甜,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清冽,像是雪后初晴的空气。
“这是……”源稚生目光微动,指腹轻轻抚过玄冰板上的刻痕,“剑谱?”
楚子航淡淡扫了一眼,道:“字帖。”
“字帖?”源稚生有些难以理解,“谁送的?”
“用来陶冶情操,令心灵沉淀。”楚子航简要介绍道:“你先前说,过往的经历总让自己感到迷茫,那么这便是绝佳的‘伤药’。显性的言说、内在的感悟,两者相加,方可寻回前行的动力。”
“至于那几瓶‘洗血丹’,其实更近乎于转交——并非是给你服用的,而是为了替绘梨衣稳定血统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