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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的心事如同海底针,她们说话总是口是心非。即使赵明刚这种久居花丛的男人,也是搞不清楚李丹这样的女人话说出后,心里又是再想什么。别说赵明刚猜不透,就算是绝顶聪明的爱因斯坦,终生致力研究心理学的费洛伊德,他们也是猜不透这种娱乐场所女人的心事。赵明刚心里更多的是在想,林仕森如果想听李丹唱歌的时候,该怎么办才好。李丹这样聪明的姑娘,猜人心思一猜一个准,就像拥有一双把人看穿的眼,赵明刚心里想的事情在李丹这里是瞒不住的,只因李丹和他太熟悉了。

李丹看着输液的药瓶即将干枯,她按了床头下招呼护士的按钮。一分钟后,护士来给李丹拔掉手上的针头,摘下药瓶,拿着输液管走了。

李丹画出个怪模怪样的图案指着给赵明刚看:“看了么,这就是你。”赵明刚看着本子上画的乱七八糟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图案,唯独认识图案旁边写着的“魔鬼”二字,笑说:“画的真好,你真是心灵手巧,人又漂亮。”李丹不唸声,过了一会儿问:“几点了?”赵明刚看了下手表说:“不到九点一刻。”李丹望着漆黑的窗外,雨淅淅沥沥的下,滴滴答答的响,好像是再倾诉。李丹冷漠的说:“你走吧,我困得慌,要睡觉了。”赵明刚坐在床沿,抚摸着李丹的头说:“想啥呢,我今天不会走的,你刚醒过来,没有人瞅着,我不放心。”李丹说:“那会你说我撞到了腰,伤到了神经,以后两腿不会有知觉了,是真的吗?”赵明刚心里一惊,脸上故作镇定说:“谁说你撞到腰了?没有的事,你怎么这样想?”李丹说:“本来就是你说的,这回又不承认。”赵明刚不唸声。李丹再三的问,撞了腰身,伤了神经是不是真的。赵明刚咬定牙,只说“没有的事。”李丹见赵明刚越是这个样子,心里越是认为自己已经瘫痪。这种打击李丹是无法接受的。李丹自己孤身一人,在津海一边打工,一边打听父亲的线索。她觉得自己没了母亲,老家只有个瘸了腿的养父。现在父亲没打听出来,自己却瘫痪了,这样的话以后还有什么活头呢,苟且的偷生,李丹是受不了的。

李丹看了赵明刚,坚定地说:“赵老板,你回去吧,我一个人没事的。”赵明刚依然是劝李丹让自己留下来。李丹烦躁的说:“你走吧,我现在心烦的很,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,你走吧,明天再来。”赵明刚无奈的说:“好吧,你好好休息,我明天一早就过来。”李丹点点头,看着赵明刚走出病房,关上门,门把手发出“哒”的一声,令李丹心烦的声响。

李丹一个人在冰凉的病房内胡思乱想,想着赵明刚死活不承认她已经瘫痪的事实,想着瘫痪后的自己,未来该如何面对,想着老家的那个满脸皱纹的养父是不是在想念自己,想着想着,李丹苦恼地流下了眼泪,滴在床单上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护士又来了,进门后对李丹说:“要不要关灯?”李丹说:“我问一下,我是不是会瘫了呀?”护士说:“我不知道,大夫没说过这些。”李丹又问:“那我两腿咋没知觉呀,是不是伤到了腰的神经?”护士说:“我不真的不清楚。”李丹无奈的问:“那你为什么主动的进来给我关灯呢?”护士只说这是自己的义务。李丹听了,根本不相信,但是没有再问什么,只是内心更加确定了自己现在已经瘫痪。护士关掉灯,走出病房,关上门,把手发再次出“哒”的一声,余音绕着漆黑寂静的病房,转了好几圈,才慢慢消失,恼的李丹心如乱麻。

外边的雨越来越大,像子弹一样猛烈的撞击着窗上的玻璃,发出恼人的噪音,风也几近疯狂的呼啸着。李丹现在满眼是泪,她无法接受自己晚后要坐轮椅讨生活的事实。现在李丹的心和脑子如同外边的风雨一样一团乱麻。她拿起手机摁亮,又摸过笔本,用手机的余光照在笔记本上,给徐小春写下了一封信。李丹擦了擦眼泪,又看了着已写完的信,叠好,夹在笔记本中,放在床头柜上。她摸出本来打算刮腋毛用的刮胡刀,拆下刀片。李丹看着手里的刮胡刀片,薄薄的锋利无比,在眼前闪着寒气十足的银光。她无法接受自己瘫痪的事实,更不愿意在未来的日子里,整天和轮椅相伴。李丹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些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,她咬得牙咯咯直响,手里紧攥着刮胡刀片,猛地一下用出浑身力气,向着自己手腕的动脉割去。殷红的血透过血管,窜了出来,没完没了的往外射出。李丹把手臂伸在床外,闭上眼睛,任由血液往外乱喷。眼泪划过李丹的鬓角,积在耳边,又流向两腮,淌进脖颈。

时间一点点的过去,黑暗的病房内,李丹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,嘤嘤的哭泣,床下的地上,已经积了一滩血。渐渐地,李丹的意识开始模糊,她眼前出现了她母亲张燕的面容,母亲旁边的那个人依然面容模糊,唯一能够辨清的,依然是那个人的下巴右边,有个黄豆大小的痣。李丹说:“妈,我想你。”张燕怜惜的抚摸着李丹的秀发,说:“孩子,妈知道。”李丹那流满鲜血的手微微抬起,她用尽全力向着母亲的面容方向,慢慢伸过去,想摸一摸她母亲的脸庞。李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,意识越来越模糊,她感到身子越来越轻。

李丹的力气越来越小,她已经无力再支撑着伸向母亲面容的手臂,就在手臂即将垂下的一刹那。李丹感到母亲伸出手来,抓向自己下垂的手。李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母亲带着,飞出了病房,越飞越高,朝着天宫飞去。

此时正是半夜十二点,一个巨大的闪电,径直从漆黑的天空劈下来,发出刺眼的光芒,紧跟着,炸雷声响,滚滚而来。病房内,已经没有气息的李丹,孤单的躺在病床上,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发凉,变得僵硬。床下一大滩积血尚未凝固。雷声过后,周遭寂寞宁静。病房外,护士台的护士们,还有值班的大夫都像猪一样,沉沉的睡着,并没有被刚才的雷声惊醒。唯有窗外那不同寻常的天气——秋冬交节的狂风暴雨,在黑暗的天地间,凄惨的呼号。